4.

改名兩個月後，N-2大賽於八月底正式開始，月初二宮辭了超市的工作，大野沒辭，他一辭兩個人就得餓肚子。

七月便開始構思新段子，一路糾結到八月，好不容易定下一個，可這並不足夠，事實上，一回賽通過後的二回三回準準決賽雖能用同一個段子，準決賽段子不能重複，加上冠軍賽兩回戰，至少要準備四五個段子才保險。

N-2大賽可以說是眼下漫才界最高的比賽了，一千萬的獎金，大賽開辦第三年，是全國放送的特別節目，進到前八就代表那個晚上，全國觀眾都能知道自己。

年輕的組合想曝光，需要獎金改善生活，更想一鳴驚人；已經在節目上活躍的，想要一個最終肯定，希望榮耀加身。

每年每年，上千組的人相互競爭，往前闖，至少能叫那些以往只能從電視機瞻仰的前輩們一聲前輩。

 

二宮辭去工作第一天，大野智打完市場的工，開門就見二宮趴在桌上，墊著筆記本睡得熟透，光線照出臉上細密的青色鬍渣，刺著紙上凌亂的字。大野從不過問那些，大宮SK的段子全由二宮主筆，二宮常看節目找靈感，深夜節目是搞笑藝人們的試驗田，熬夜外，二宮甚至在網上找到管道看東京放送的節目。

這些日子他沒少看二宮盯著筆電一臉嚴肅，大野智偶爾在旁邊聽，與他一同發笑，可笑著笑著二宮就按下暫停記筆記，大野智本就不強求，見他這樣也就不看了，這時就會被二宮唸，唸說怎麼會有對電視節目沒興趣，卻想當搞笑藝人的人。

 

他們仰賴老段子通過初選，又用新段子通過二回賽，轉眼已經十月底，三回賽比賽地點在東京，二宮與大野在秋季收拾行李，踏著滿地的楓紅上了車，二宮帶大野回自己老家，那是大野智第一次見到和子媽媽。

許久未曾吃一頓真正美味的飽飯，桌上沒有半點海鮮，卻有很多蛋料理。

 

二宮家不大，一樓是他爺爺的工廠，隨著時代被市場淘汰，如今轉成小座坊，擺賣一些手工藝品。二宮推掉媽媽讓出房間的提議，帶大野智回自己房間，二宮房間擺設凌亂，角落堆滿電線，許多遊戲機堆在一起，各種粗細的電線纏繞彼此，彷彿卡通裡主人公紛亂的思緒。

二宮跪在那團黑線前，慢慢把線理開，「很亂吧。」

大野智只覺得有趣，坐到二宮身旁，四下打量著房間，「你會彈吉他啊？」

二宮好不容易把一團糾纏的線分開，他捲著手柄，將組件一一歸位，「國中時一起玩的學長說我練好了吉他，他就介紹對象給我，結果我吉他還沒練好他就畢業了。」

大野智噗哧一聲，「你是學了多久？」

「大概兩星期吧……可是一星期後就是畢業典禮，典禮那天我才想到，差點氣死。」

二宮收好遊戲機，地上空出一大片，二宮坐在收拾出來的空處，大野把吉他塞到他懷裡，一點猶豫機會都不給。

「你唱一下吧？我好像沒聽你唱過歌。」

二宮送他一個真是麻煩啊你的眼神，往後一倒躺到地上，輕輕撥弄琴弦，音符隨他指尖動作跳出，閉眼尖著嗓子喊洩氣的話，「啊，痛死了！痛死了痛死了！」

他手沒停，等找回感覺，二宮主動開口，「那——來一首我們的出道曲好了。」

大野還沒搞清楚什麼時候他們有了出道曲，以及搞笑藝人怎麼會需要出道曲，二宮就加快節奏開始了即興表演。

 

太精彩了 大宮SK　大宮SK

想早日名震天下 因為我們是預備軍呀

 

大野智憋不住的笑成了背景音效，二宮也想笑，忍著笑接著亂唱。

 

是的沒錯 大宮SK　大宮SK

再也憋不住了

今天開始發射

 

二宮抱著吉他坐起來，大野智跪在他面前，他朝大野點頭示意，那人沒有半點猶豫，開口完美接住他的提示，與他異口同聲。

 

O　M　S　K　S

大宮！

 

唱完後二宮擺出完美Ending的姿勢，停頓一秒，他鄭重放下吉他，準備朝拜這把神一般的木造物，大野學他雙手合十輕拍兩下掌，有模有樣地拜了兩拜，抬眼與對方視線相接那瞬，終於憋不住，大野哈哈大笑攬住二宮肩膀，拉他左右左右的晃，嘴裡還在喊著剛才的旋律，ＯＭSK，OMSK。

 

「我覺得啊，你可以弄個音樂段子。」大野智躺在地上，望向身邊的二宮。

二宮笑得太過，胸膛起起落落，好不容易調好呼吸，才吐槽他，「哪有那麼容易喔。」

「以前聽見不好的音樂段子，我總想問他們一個問題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「好好唱歌不好嗎？」

轉過來看大野的二宮見他一本正經，把笑皺的臉埋進手掌裡，「那你還要我作音樂段子。」

「我覺得你一定可以的，就算不好好唱歌。」

「你是笨蛋嗎？」二宮抹兩下臉，睜眼看那人側身，還是一本正經，「我們是組合啊，音樂段子要我們一起唱吧。」

「是嗎？不能我在旁邊拍手就好嗎？」

「那是當然的吧！肯定是不行的，怎麼想都不可能行的吧。」二宮反應過來，往他肩膀一推，「別在這種時候裝傻啊你。」

大野智坐起來，按著肩一副很疼的樣子，逗得二宮躺在地上一陣笑，像晚上和子媽媽翻開的舊相冊裡翻肚的柴犬。

好不容易笑完，二宮起身抱過吉他，自顧自開始即興短劇。

「那麼——接下來有請第3104號考生——」

「喂！考生也太多了吧？居然有3104位嗎？」

「說錯了說錯了，第2038號的考生——」

「喂！這還是很多啊！」

兩人角色交換，二宮不忘繼續裝傻，「請問您要表演哪首曲子呢？」

大野智來不及點歌，二宮已經指名，「啊、中森明菜的曲子是嗎？我知道了。」

「喂！我沒說啊！」

二宮仰頭，有些陰暗的日光燈，大野站在他的正前方，不小心撞到燈下用來切電源的掛線，儘管嘴上抱怨，可他扭著身子擺出姿態，不是中森明菜又是誰。

等大野智開口，二宮就知道嘈點在哪了。這人模仿的居然是嗓子狀況不好的中森明菜，二宮想起來，他們看過的節目裡，有一次藝人演的段子就是這個。

「哎呀，明菜桑今天狀況很不好呢。」

大野一得意，就會不知不覺突出下巴，果然接著大野就這麼做了，二宮手上旋律不停，準確無誤說出大野想他說的話，「哎呀，明菜桑您的下巴還好嗎？」

 

即興表演沒能收一個好尾，潦草結束了模仿，二宮放下懷裡的吉他爬到床上，大野躺在底下的地舖，平日擠著睡，反而有些不習慣。

二宮轉過頭，看床下的大野，「大野桑。」

「嗯？」大野其實想睡了，昏昏沉沉地回應。

「大野桑，來練習吧。」

「真是……我好累了……」

二宮不管他，擅自開口，「大家好——我們是——」

「大宮ＳＫ。」大野智接了，繼續說道，「我是Satoshi。」

「我是Kazunari。」

 

練過上千次後，早已免疫包袱與笑料，甚至睡夢中都能聽見上句答下句，大野智意志昏沉，跟二宮對接卻分毫不差。

二宮勉強大野一回，知道他是真睏，也就不再勉強。可翻來覆去卻怎樣都睡不好。明天比賽，他們選擇放鬆不去準備，明明沒有特別緊張，卻了無睡意。

也許是被他翻身的動作吵到，大野的聲音從床下飄來，「……怎麼了？」

「嗯……總覺得床好大啊。」

「不是你從小睡的床嗎？」

「很久沒睡了。」自從去大阪，幾乎沒有回來過。

有人擠著他的屁股，二宮回頭，大野智正抱著被子，睡眼惺忪地爬上這張自己嫌大的床。

等大野智像大阪那樣躺好，一陣熟悉感襲來，捲起體內睏意，二宮無奈吐槽，「……我真活該當窮鬼。」

「好睏。」

大野智拍拍枕頭，抖兩下肩膀，睡了。

 

 

 

隔天公布的八強裡，耳熟能詳的組合名一一被唸到，他們牌號1066，組別1237被叫號十二宮就知道了，八強裡沒有他們的名字，可他們至少是前二十八組，十二月底最終賽那天，還有一次敗部復活的機會。

儘管至今尚未有過從敗部復活贏得比賽的組合。

（待）

一言：

二宮生日快樂。

願你所有展現的坦然，都無半分勉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