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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牽他抱他親他操了他。」

<SA>迴轉壽司

迴轉壽司

 

拿起那盤炙魚壽司不過是對空落胃袋的妥協。

 

近兩點半的下午,一般該是櫻井吃過一頓又有點餓了的時間。

 

稍早好不容易出差至這有些偏的小城,期待已久的料理亭卻沒開,櫻井翔站在店前四下張望,門上沒貼任何告示,店家不會這麼不負責任的吧,大概只是睡晚了或者什麼事情耽擱一小會,櫻井翔安慰自己,越是好吃的店家,越有本錢任性,這間大概也是這樣的。

 

所以櫻井空著肚子拐進斜對面的連鎖書店,挑了個可以看見料理亭門口的玻璃窗,隨手拿起一本簡易推銷術的書,一個人的人脈是不太可能用光的,可他也知道,自己身邊會買保險的人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。

 

他一邊注意料理亭,一邊讀那些他早就知道的東西,那時不過十一點多,他信心滿滿,胸腔飽漲期待。

 

 

 

於是眼下淪落至此。

 

 

 

早已過了飯點,頹喪走進名不見經傳的迴轉壽司店,店內沒有任何豪華的設備,沒有排隊號碼牌、沒有蘋果公司高科技平板點單法、沒有回收幾個盤子就能轉的扭蛋。單單純純,藍與白交織成的花紋盤面擺上兩貫壽司,一盤一盤,在轉彎處便卡住停頓零點五秒的迴轉帶上轉著。

 

眼前這盤炙魚,光澤並非上上之選,上頭蔥花還歪向一邊搖搖欲墜,用筷子夾起來時,那觸感告訴櫻井,這貫壽司必然在那轉了一個早上。

 

午餐時間已經過去,迴轉壽司轉成點單模式,他點的壽司還要一會才會上來。飢餓讓大腦失控,一次下單十盤,自然出得異常慢,到現在一盤都沒吃到。

 

所以只能從迴轉帶上拿下這盤炙魚,隨意用筷子碰點醬油送入口中。

 

香氣意外得足,櫻井瞪大眼,又咀嚼了幾下,魚肉化開來,與米飯融合後味道疊出新的層次。是因為空腹是最好的辛香料嗎?不、並非如此,而是這魚真的好吃。櫻井張望著,想再找到一盤一樣的,卻怎麼樣也沒瞧見。

 

服務生送上他點的那十盤貝類,齒縫間的香氣在他啜一口熱茶後了無蹤跡,可沒能沖淡印上腦海的印象。

 

結帳時櫻井試著問服務生那盤炙魚,服務生支支吾吾,請他稍等轉身進了廚房,最後說是秋刀,是早上師傅看見好魚衝動下單才有的限定料理。

 

櫻井心中暗道可惜,又覺僥倖,就這麼碰巧給他遇見一盤。

 

 

 

從壽司店結完帳出來時,不過三點多一些。

高高瘦瘦,短髮被午後秋日陽光照出染好的淡棕,光就那樣穿透了那人,沒讓人看清楚面目的傢伙低著頭,站在他心心念念料理亭前,不利索地轉動鑰匙。

 

櫻井三步併作兩步上前問道:「不好意思,等等要營業了嗎?」

 

那人縮了下肩膀,似乎沒想到有人會跟自己說話,轉過來看他的兩隻眼睛裡面寫滿疑惑,可很快明白過來,舉起右手展示上頭一圈圈白色繃帶。

 

「師傅受傷啦,這兩天都沒辦法開店。」自稱師傅的人說完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,翻看手上的鑰匙。

 

「抱歉,我店門口沒看見告示,還以為……」

 

「啊、早上我醫院去得匆忙,臨時讓他們關店,大概是小林忘記了。」左手試過這麼多下,終於對準鑰匙孔插進去,拉開店門,師傅說得平常,可內容櫻井怎麼聽都覺得恐怖,「也不知道怎麼會打翻,打翻也就算了還整隻右手都遭罪……」

 

櫻井站在門外往內張望,裡頭的裝潢普普通通,就是一般店家的樣子。

 

「唔,味噌湯還是有的。」師傅拉下外套的拉鍊,露出裡面有些發舊的廚師服,他猜到櫻井肯定是等了很久的客人,帶著抱歉回頭對他說,「盛碗湯請你的話,單一隻左手還辦得到,要嗎?」

 

店內沒有亮燈,站在充滿明亮橘與紅的街道上,機緣巧合,櫻井背後照進店裡的光,點在大廚眼裡,讓還沒能喝上一口湯的櫻井,對那湯有了肯定合胃口的信心。

 

 

 

那是一碗加過料的味噌湯,秋天是菇類的季節。

 

師傅坐在方桌的另一邊,帶著期待眼神看他喝,在他大讚好喝時再度笑起來。

 

「謝謝。」

 

「……手,很嚴重嗎?」櫻井斟酌著用詞,面前的師傅氣息柔和,感覺是個不錯的對象,也許今天就是他向陌生人推銷的第一步。

 

「啊、嗯……其實已經習慣了。」師傅側著身子半靠著牆,笑瞇瞇的,纏著白紗布的手擱在桌上,「我好像從小就這樣呢,比別人更容易受傷,因為這樣還花了比別人還久的時間,最後還是師傅勉強點頭才出師的。」

 

「這樣下來……」櫻井撈起碗底蕈菇,塞進嘴裡模糊不清的問,「費用不少吧?」

 

「是唷,有時候一個月賺的錢,刀子一掉就不見一半。」師傅有些喪氣,也不知道怎麼著,竟然自己叨叨絮絮講起受傷始末來,「今天早上在弄高湯,意外吧壽司也要高湯。是秘製的唷!結果鍋子翻了,我倉促下沒想太多就用手抓,燙死我了……」

 

櫻井放下湯匙,師傅看看他碗底空空,「要再來一碗嗎?」

 

「湯很好喝,可再要一碗就太不客氣了。」櫻井婉拒了這份好意,他找不到保險話題的切口,其實可以很粗暴的就遞上名片的,可不知怎地沒能出口。

 

師傅站起來,手一張蓋在湯碗上,「謝謝,喜歡就太好了。」

 

櫻井沒忽略那上頭好幾道細小的暗褐色痕跡,他跟著站起來,小心地問,「那個……大概什麼時候會開店呢?」

 

「今天沒能吃到,真的很希望能吃吃看師傅的料理。」

 

「啊……大概要一個星期,主要是傷到手掌內側不能握刀。」

 

「那麼下周我會再來的。」櫻井翔很快地做出了承諾。

 

師傅笑了。

 

「我會期待的。」

 

 

 

那是一種很純淨的笑容,像秋天午後的陽光,也像滿是秋菇的味噌湯。讓櫻井翔捨不得用上任何他所知道的推銷術。

 

僅是簡單的對話,交談後讓感覺自己充滿了能量。第一次的陌生人推銷最終連一步都沒有跨出去,奇怪的是他絲毫不感覺氣餒,大概是因為這不是被拒絕,而是他捨不得壞了這份人情的關係吧。

 

在公司坐了一陣辦公室,新人時跟著上司跟著公司在不同城市間舉辦的講座上推銷,每個賣保險的業務都是從打聽周遭親友有沒有需要買保險開始的,那段時期他的業績不是最好,可只算新人卻也名列前茅,兩年多過去,事業穩穩當當,售後服務評價也還行,雖然隨著顧客的遷移他不時要像今天這樣到別的城鎮自主出差。

 

人與人的關係,是會被消耗的。

 

如果交情夠好的朋友,提提工作內容,即使講起保險也不妨礙彼此感情,但更多時候,當開口承認是保險業務員那瞬間,就只是一個利益份子了。

 

明明——推銷也是可以好好建立關係、徹底明白對方需求後才為對方量身訂做的事情。

 

不想被那個人當成利益份子,想保有再喝喝他的湯,隨時光臨他小店的權力。

 

櫻井整整身上的藍襯衫,一碗湯的時間過去,陽光不像原先那樣盛,走在人潮變多的商店街上,櫻井在心中幫自己的決定找理由,畢竟再來就不能稱為出差了。

 

櫻井對自己說,當作投資吧,作為自己事業新階段的第一步,一定要走得漂亮些才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櫻井走後,年輕的師傅將店門再一次的鎖上,在後門旁的啤酒箱上坐下來,笨手笨腳的用左手點菸。

 

二九就要奔三,自接下父親的料理亭,每日忙裡忙外,弟弟帶著老婆和和美美去了首都,弟弟比他能幹,生意也比自己好得多,記得當初還是他幫弟弟打下手……沒想到最後是他接下父親的老店。

 

今天的那位客人很俊,相葉雅紀承認自己有些私心,在被叫住的時候,秋陽灑在那人面上,他望著自己的眼神滿是波光,被那樣看著,不過是被詢問開店的事,忍不住就多問了對方要不要喝湯。

 

那人身上有料裡的氣味,大概剛從迴轉壽司店出來。

 

一旁那間迴轉壽司是老字號了,小時候他曾偷偷跑去光顧那間店,他新奇的看著一盤盤壽司在上頭轉來轉去,興奮得要命,一個不小心把存好久的零用錢吃光。作為職人的父親對迴轉壽司嗤之以鼻,他是個有雄心的料理人,不像自己,若非因為病倒送醫後無法再捏壽司,至今仍不會承認他的能力吧。畢竟幫弟弟打下手時他被嫌棄得緊。

 

相葉雅紀一直覺得自己是盤迴轉壽司。

 

他並不討厭比自己優秀的弟弟,身為長男,明白性向時滿心慌亂,性向無從改起,只能壓抑,第一個發現祕密的是弟弟。

 

幾年後,事實暴露,父親大發脾氣,要跟他斷絕關係,母親絕望地勸他去找女人,說你應該試試看,你沒試過女人你怎麼會知道不行呢。

 

相葉沒反駁他們,他哭著回房間收拾行李,儘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往哪去。

 

要離開時弟弟正好回家,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弟弟頂撞作為師傅的父親,弟弟一搞清楚狀況,吼著沒有哥哥的家我也不想待,衝進房內抓著包包往內塞衣服時,相葉扔了手上的包,過去想壓住的弟弟的手,最後做哥哥的他丟臉地抱著弟弟痛哭。

 

父親是真的很疼弟弟的,最後相葉沒走,仍住在家裡。

 

在弟弟要求下,兄弟倆人還是跟著父親學壽司,可他這方的親子關係已然降到冰點,父母在那之後再不過問他的感情,他出門時也不問他去哪裡或何時回家,只有弟弟會打趣他,問他這麼晚出門是不是要去約會。

 

這麼多年過去,父母有孫女可抱,關係反而緩和下來,不知道是否因為那場大病轉變了父親的想法,儘管仍舊嚴厲,卻也有過那麼幾句跟自己說的話,說的時候帶上了笑容。

 

每年的兄弟對飲,總是在他紅透臉,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抱著弟弟說還好有你時畫下句點。

 

相葉雅紀覺得自己在輸送帶上轉來轉去,他深知自己不是最好的,可還是希望有人能選中自己,他想說你看,迴轉壽司還是有人要吃的嘛,雖然他們沒有高深的功夫就能被製造出來,可還是能填飽肚子。

 

可是Gay圈是很殘酷的,追根究柢,這份殘酷來自於男人的本性。

 

父親的病來得突然,婚後沒多久,弟弟決定展店,那計畫也來得突然。

 

說男人是視覺動物,那是一點都沒錯,誰不喜歡光鮮亮麗的存在?等他終於不再手忙腳亂,適應了一人肩負店的重擔,回過神發現單身已經兩年多,床一次都沒上過,遑論什麼能穩定戀愛的對象。

 

要奔三的年紀更難了,好不容易到了店休,去到那些店,竟已跟不上時代。雙手幾道練刀時弄出來的疤,他又自學中式料理,手上好幾個燙傷痕跡,新舊不一。

 

髮間約莫還有散不掉的氣味。

 

找一夜情倒是還有可能,可他想好好談感情,不能結婚的人並非不想擁有家庭。於是幾年下來,自己有感覺的對他挑挑揀揀,就像迴轉檯上的壽司,好不容易被人拿起,端詳過後又被放下,他沒有很多時間消耗在感情上,終於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。

 

相葉想得太久,菸頭灑落點點灰燼,差點燙傷。

 

圈內圈外暫且不提,剛才那人看自己的眼神真好啊,令人心動的好。可他不過就是盤迴轉壽司,那人真正想吃的,該是更高級、更華麗的料理,比如傳承自父親的那些菜色。

 

相葉在心中反覆告訴自己,料理才是進到這間店的人們期待的東西。

 

不是你。

不會是你,相葉雅紀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出發的前一晚,櫻井翔站在衣櫃前挑了好一陣子的衣服。他有很多藍襯衫,推銷員穿著過於嚴肅就失去親和,但若穿休閒服,對年輕人雖然加分,在社會人士與老年人眼中卻純屬輕率,無法信任。

 

所以最後就是休閒西裝,藍襯衫是嘗試幾個顏色後,感覺效果最好的。熟稔的客戶解開一顆襯衫釦會有加分效果,而若是女性,尤其是主婦……他會戴上西裝包裡那副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。

 

除了師傅的料理,櫻井翔也想去迴轉壽司碰碰運氣,看有沒有那道炙魚。

 

櫻井將折好的迷彩睡衣放進迷彩旅行袋,他邊拉鍊子邊對自己說,半夜想著吃很容易餓,別再想了。

 

 

 

第二次走進迴轉壽司店,輸送帶上再無那盤炙魚,即使秋刀還在當季。

 

他在餐廳忙得差不多的時間點走進料理亭,梳著包子頭的服務生熱情地招呼他,櫻井主動選了離廚房近的位置,點餐時他聽見廚房內有人喊服務生叫小林。

 

果然如櫻井預料的那樣,單點的麻婆蓋飯尚餘三分之一時,師傅端著一只大紅碗掀開門簾,走到離廚房最近的桌子旁,坐下前注意到不遠處的櫻井,對方顯然沒有忘記自己。

 

「您好。」迎上師傅目光的櫻井主動開口。

 

師傅轉頭交代了服務生兩句,放下晚餐笑嘻嘻地朝他走來。

 

「還合胃口嗎?」

 

「很好吃。」

 

梳著包子頭的服務生端來一只湯碗,櫻井打開一看,是跟上次一樣的秋菇湯。

 

「請你喝湯。」

 

「謝謝。」櫻井趕緊喝了一口,「啊,好喝。」

 

櫻井的視線從還裹著繃帶的右手上頭流連到自己對面的空位上,「手已經好了嗎?」

 

櫻井邊說邊把餐盤向內拉,快九點,餐廳已經沒有別的客人,他的示意點到為止。

 

而師傅如他所願,「已經能握刀無礙了——您介意跟我一起吃嗎?」

 

櫻井笑道,「哪會,再歡迎不過了。」

 

師傅端著自己的飯碗在櫻井面前坐下來,雙排釦的中式廚師服,可櫻井記得,這本是間主打日式料理的料理亭。

 

「這是什麼料理?」櫻井聞到一股辣味,對方碗裡的東西與自己的麻婆蓋飯很像,卻又多了很多不一樣的東西。

 

師傅舀起滿滿一湯匙塞進嘴裡,熱度下降,食物的味道也跟著改變,他在心中記下還能改善的方向,邊像櫻井解釋,「冰箱各種食材碰撞出來的新菜單啊,隨手弄的,大概是……吃素者也能輕鬆食用的麻婆豆腐?」

 

「蔬菜版本?」

 

「是呢,用了大量洋蔥,像野菜定食那樣主打時蔬的版本。」

 

「看起來很好吃。」

 

「其實啊,如果呃——啊、那個……客人您……」

 

師傅有些尷尬,櫻井笑著幫他補上,「櫻井,我姓櫻井。」

 

師傅有些抱歉的笑起來,「櫻井桑如果有興趣幫我試試味道,再感激不過了。」

 

「我的榮幸。」櫻井學著師傅方才停頓的困擾表情,「唔——」

 

「相葉,我姓相葉。」

 

相葉從旁邊取出一把湯匙,從自己沒碰到的地方舀出一匙,櫻井的頭往左邊歪後又往右邊偏,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好姿勢,最後他握上相葉攀在銀面上頭的指頭,無視相葉那瞬間的瑟縮,張嘴吃掉那上頭的蔬菜麻婆。

 

「好吃——」

 

被他口腔包覆過的湯匙十分乾淨,可不適合放回碗裡,相葉用餐巾紙包好,將湯匙橫放在兩人碗間,像一條清晰明白的界線,卻沒能擋住兩人對料理的熱情。

 

談起料理,相葉似乎有說不完的話,吃空的碗擺在面前,隔著湯匙遙望對面的自己。員工們拿著空碗進後廚的身影沒躲過櫻井眼睛。

 

相葉的中華料理是自學而成的,試過不少店家的口味,櫻井翔聽著,幾間相葉吃過的店家他也吃過,他聽相葉一一解析那些味道,跟著分享自己吃過不錯的店家。相葉絲毫沒有妒忌,像個好學的小孩,追問櫻井料理的味道,恨不得現在就去吃上一吃。

 

相葉的前肘平放在桌面,櫻井說著自己吃飯時的趣事,相葉笑得低下了頭,露出一片後頸,他攤在桌面上的掌心,有一兩道泛著粉色的痕跡。

 

櫻井看著他們,開口提起一間位置較為敏感的店,就在這城市圈內最熱鬧的那條街隔壁,連接著圈內的巷子裡。

 

相葉顯然知道那間店,不疑有他,說那店他幾年前常吃,不過現在已經不怎麼去了。

 

櫻井準備離開時後廚水聲不停,伴隨著鍋碗瓢盆被清洗整理的聲音,師傅親自幫他結的帳,找零時櫻井拿出愛用的那支原子筆,在師傅把錢放進找零盤時伸手握上那雙手,師傅一驚,幾枚硬幣滾到皮革之上,沒能砸出半點聲音。

 

櫻井翻過師傅的手,緩緩下滑至指尖,即使那人不過屏息著等待,沒有半點不願,他仍用上了一點力道,他避開粉色的燙傷痕跡,把電話留在那滿是折騰痕跡的掌心。

 

櫻井 翔

 

櫻井抬眼,那人頰面染上了夕陽的色彩,小動物般無辜,不知所措。

 

「下次新品,請一定再通知我來試。」櫻井取走盤上的找零,拉攏自己外套,走進帶著冷意的夜裡。

 

直到離開師傅店面的那條街,心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加速,櫻井翔一路輕緩搓揉指腹,師傅的手背很是粗糙,但……很有味道。

 

那個人很有味道。

醇厚,成熟,散發著一股熟成的魅力,就像眼下的秋季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相葉站在收銀台內側,他深吸一口氣,才低頭細看掌心那排漂亮的藍字,客人的字跡俐落,那排阿拉伯數字上頭有他的名字,櫻井翔。

 

Sakurai… Sho ?

 

相葉收攏手指,握緊那串字符,櫻井翔突然成了應該被護起的秘密,可小林走出來了,把他們倆人剛才吃的碗拿進後廚。

 

相葉拍拍自己的臉頰,整頓好心情,走過去將門上的營業牌翻過,略帶歉意的他接下最後的收尾雜活,提早放小林跟二廚山田回家。離開前他們切掉廚房外頭的燈光,相葉在明亮的廚房裡,他左手支菸,盯著鍋底那亮藍色的火焰,右手掌心隱隱發燙。

 

蒼白的大鍋蒸騰白煙,相葉忘不掉那人說好吃的語調,還有看著自己大笑的樣子。

 

洗澡前他把那串號碼藤到紙上,搓肥皂時墨水暈開來,如他所預料那般隨著水一起消失不見。

 

隔天晚上,終於在幾番猶豫後,相葉小心翼翼、如履薄冰,對著那張紙條一個一個輸入數字,點開內文,轉成九宮格,慢慢打出他思量一天一夜,才好不容易決定的訊息。

 

——雅紀,相葉雅紀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再見面已是秋末,櫻井在約定的九點半踏進店內,就看相葉坐在上次那個位置,一見他進店就站起來,相視時空氣漫著網友初相見的尷尬,櫻井問著相葉的傷勢,將一網袋的丹波栗跟一瓶蒼空交給他,相葉對他展示傷處新生的肌膚後,才從廚房端出兩組扎扎實實的日式料理。

 

飯吃到一半,小林從廚房裡走出來說整理得差不多了,不久他跟一個乾乾淨淨的年輕二廚各自跟相葉道別離開。

 

唯剩兩人的餐廳,櫻井喝得微醺,他望相葉笑容滿溢的眼尾,想他實在太適合當推銷員,絕對真誠的眼神,氣息乾淨清澈,並非一望透底的愚蠢,卻讓人篤定他不會存有壞心。

 

相葉正在倒酒,秋季限定的蒼空瓶身透明,放大了相葉手掌粗淺不一的傷痕與掌紋,相葉放下酒瓶時碰著櫻井面前的酒杯,灑出一半酒水,酒精漫在兩人之間,把原先就醉的人薰得更醉。

 

櫻井翔擦拭桌面,他想儘管相葉氣質適合,大概到客戶家進門踢到鞋櫃、接茶打翻茶杯吧。

 

相葉滿是抱歉的看他,櫻井才發現自己袖子也沾上酒液,笑著將襯衫挽至肘上,相葉在看他,櫻井知道,喝過酒的師傅面色酡紅,櫻井翔能感覺自己頰面滾燙,他想自己大概也是一樣。

 

他抬手,以掌撫過頸側,沿著喉結下方滑下,單手解開了最上頭那顆、束縛自己一天的鈕扣。

 

對座的相葉撇過頭,耳尖迅速熟透,不再看他。

 

相葉低頭喝兩口酒,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,「那個……我賠你送洗費吧,都被我弄髒了。」

 

「不用不用。」櫻井搖頭,「不是那麼好的襯衫,我都扔洗衣機而已。」

 

相葉越喝越熱,不知覺間也解了廚師服最上面的兩顆釦子,露出裡頭米黃色的V領T,他對櫻井翔流連鎖骨的目光渾然不覺,瞇眼衝櫻井笑說他這栗子烤來吃應該不錯。

 

相葉站起身,招手邀請櫻井跟他一起到廚房去,卻在洗栗子前失手讓栗子滾了一地,櫻井蹲下來幫著撿栗子,半個手掌大的栗子,一個人撿,三顆就拿不下了,櫻井示意相葉攤手合成碗狀,櫻井把撿起的栗子擺進去,相葉蹲在地上,看櫻井東撿西拿,手上越來越沉,最後堆得滿滿的栗子,像個小豐收的農人。

 

只是這一下,剛起的酒勁下去,兩人都清醒不少。

 

烤栗子終究沒吃成,櫻井不住這個城市,要搭最末的那班車離開,再不走就來不及了。

 

相葉從廚房找出一個提袋,裡頭有兩個裝滿榨菜的玻璃罐子。

 

「你喜歡吧?兩次都看你再添了。」

 

相葉送禮的態度大方,毫無遐想,櫻井提著沉甸甸的提袋,打烊的店門早落了鎖,相葉帶他從後門出來,師傅轉動鑰匙,與他一起走進秋夜中。

 

冷風拂面,他們瑟瑟發抖,櫻井沒有謝絕相葉陪他到車站的好意,腳踏車聲從後頭緩慢靠近,相葉往他的方向靠了些,櫻井抬腕看錶,袖口有著淡淡酒意,腳踏車經過身側,叮鈴兩聲離開了,相葉卻沒再拉開距離。

 

車站前相葉與他道別,順著他們走來的那條路繼續往前走,櫻井轉身,買票時距離末班車抵達,不到五分鐘。

 

回程時櫻井大腿旁擱著兩個沉甸甸的罐子,他抬頭看向車窗外,列車速度很快,月亮位置卻沒怎麼變。

 

——東西很好吃,謝謝你。

 

櫻井翔點開手機,給相葉傳訊息。

 

——今晚的月色很美。

 

櫻井闔上手機,直到回到家了,才收到回信。

 

——真的很美,可我怎麼看,都只能看見烤栗子呢(流汗表情)

 

櫻井笑起來,按暗螢幕,把兩罐榨菜擺到凌亂的餐桌中央,像主角一樣,只是眼下沒有屬於他們的燈光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一罐榨菜被吃完時,櫻井再次接到相葉的邀請。等到他有空那天,街頭樹梢早已被閃亮的聖誕燈飾掛滿,耳朵則無時不刻刷洗著熟悉的英文歌曲。

 

打烊的餐廳不會放歌,相葉請他吃糖漬栗子,取栗子時櫻井才發現他兩根指頭包著防水絆創貼。

 

「我在思考要不要推出情人套餐呢,聖誕節限定那種。」相葉說,給櫻井端上的幾道都是甜品。

 

「幾乎所有的店都有呢,啊,這道好吃。」櫻井稱讚的是道甜粥。

 

相葉從一旁取出一支湯匙,跟著試起櫻井稱讚的那道粥品來,「櫻井桑覺得怎麼樣的套餐比較好呢?跟情人一起的話。」

 

櫻井回得小心,「唔……我比較老套一些,喜歡燭光晚餐之類的……」

 

相葉笑起來,「我們店好像不太適合。」

 

「那相葉桑排斥燭光晚餐嗎?」

 

「其實只要是跟戀人在一起,我都沒關係……」相葉笑笑,挖下一口杏仁豆腐,「可大概不可能找到對象了。」

 

「怎麼會呢?」吃完甜粥的櫻井放下熱茶,拉過跟相葉一模一樣的杏仁豆腐,跟著挖下一口。

 

「工作太忙了……身邊沒什麼機會。」相葉放下湯匙,面前好幾道甜品,有他們都動過的,也有還沒嘗過的,「就像這些甜點總有個排名……我不是那種讓人記憶猶新的類型,卻也不至於無人品嚐,只是……到底是個留不下什麼印象。」

 

「我不會是首選,也不會是次選,湊合著還行,可我又忙又粗心。」櫻井沒能把每一道都吃完,他指指其中一份櫻井沒有評價的茶凍,「就像這茶凍,你不會為了這茶凍來我這間店用餐的不是嗎?路途這麼遙遠,它不夠值得。」

 

櫻井沒有接話,他取了一根新的湯匙,把相葉指著的茶凍拉到面前,一個仰頭吃個精光。

 

相葉腦子一熱,櫻井把空的容器放回他的面前,吃起別道甜品。

 

櫻井皺眉回想著,「這個我之前好像吃過類似的……」

 

相葉為他解釋那道料理的起源地,櫻井恍然,說之前確實去出差過,談起當地的食物,兩人各自回憶著,才發現他們去過一樣的街,吃過同一間店。

 

「櫻井桑從事什麼工作呢?感覺常常有機會到不同城市。」

 

櫻井猶豫一陣,從口袋拿出自己的名片,「我在保險公司上班,是業務員。」

 

相葉接過,讀著上頭漂亮的印刷體,保險啊……他想起初次見面時,櫻井問他的話來。

 

「相葉桑有想過要買保險嗎?」櫻井不曾忘記相葉是他下決心要拉的第一位陌生人,一個秋季幾個來去,今年已要到底,他卻想成為能幫他付保金的那個人。

 

相葉沒有接話,他回想櫻井說過的話,如今想來一半別有深意。儘管他總要自己別那樣想,可他真的以為櫻井是個機會的,沒想到對方只是想賣保險。

 

相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。

 

相葉抬頭,櫻井坐在對面看他,櫻井的眼睛很圓,總是潤著光澤,那種視線停在自己身上幾秒,就會勾起他的遐念。

 

櫻井吃過的店面,有幾間是圈內的人都熟悉的,現在想來,櫻井也許只是慕名而去,正如他慕名到自己店裡來那般。

 

明明自己手藝並不是特別上乘,他卻總吃得很開心。

 

櫻井不過是個保險業務員,相葉想,自己感覺到的、屬於那邊的氣息,只是自作多情。

 

他胡亂地將名片塞進口袋,拿起湯匙,試著控制表情,露出好吃的模樣來。相葉雅紀,你不能連最基本的禮儀都端不住。他如此反覆告訴自己,可那種在迴轉台上繞圈,被拿起又放下的感覺再一次地佔據胸腔,疼得他有如窒息。

 

櫻井的關心與問候,總在近打烊時才來店,那些好吃的稱讚、那單手開釦的動作、那不經意的抬眼,以及好幾次,被自己發現後轉開的視線……都只是虛情假意的算計而已吧?

 

自己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,怎麼會生出有人喜歡自己的錯覺呢?倒是錢,看起來還有幾個。

 

「……沒有呢,沒有想過要買保險。」

 

櫻井不想造成壓力,沒有繼續保險的話題,相葉似乎鬆了一口氣,可沒多久,相葉主動問起了保險的事情。

 

櫻井解釋起保險的類型,確認相葉沒有不愉快的樣子,才繼續往深處說,相葉點頭聽著,表情專注,沒有任何不耐的意思。

 

「相葉桑很常受傷,保險其實是很實惠的選擇。」

 

相葉低頭戳著糖漬栗子,翻弄一顆他咬半口的栗子,咬過的缺口沾滿黏膩的蜜糖。

 

好半天,相葉才回了櫻井。

 

「嗯。」

 

櫻井起身時,相葉以廚房有東西還沒收拾好為由不做多送,出店前他看櫻井低頭收攏脖子上的格紋圍巾,時間不早了,相葉問他是不是要趕末班車,櫻井卻說自己明天早上還有業務工作。

 

送走櫻井後,相葉失力地坐回方才的位置,他趴在滿是容器的桌面,一張臉埋在手肘內,壓得緊緊的,不留絲毫縫隙那般。

 

他氣自己氣得半死。自作多情也就算了,居然不爭氣地想買了保險,就能比現在更頻繁的跟他往來了。

 

拿錢來維繫兩人關係這種手段都想得出來,相葉雅紀,你不爭氣啊,真是不爭氣。

 

都要三十了還栽在這樣膚淺的招數裡,沒有半點判斷能力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沒能收拾好心情的相葉,隔天轉身時碰掉湯鍋,一鍋味噌湯淋到腳上,第一時間沒感覺疼,只有燙。而後疼痛慢慢從腳踝處上走,整條小腿又熱又疼,山田扶著他去沖水,走前把門帶上,員工廁所就他一個人,相葉脫下那沾滿豆腐渣與湯汁的褲子扔到洗手台上。

 

入冬了,沖水時整個人凍得發抖。

大概他昨天失落得太明顯,被櫻井察覺了,他沒有再傳訊息過來。

 

相葉無法阻止自己,冷得要入骨的水流淌過小腿,帶走溫度,心中的不甘與悲傷終於抵達臨界,一顆一顆的淚滾出眼眶,混進冰冷的清水裡。

 

傷處泛著紅,其他地方卻隱隱發白,櫻井說他需要一份保險,他還真的需要。

 

相葉氣自己認不清現實,被人拿起放下這麼多次,還在幻想有人會愛自己。

 

他氣自己居然真的喜歡了櫻井翔,更氣此時心底想著的,居然是自己有藉口能打電話過去了、可以用這當作買保險的起因,甚至生出一絲竊喜。

 

小林敲敲廁所的門,單手遞進給他備用的褲子,他在外頭問他是不是打烊比較好。二廚山田能應對大部分的單,但小林知道有幾道菜山田做得不夠好,相葉都要自己來。相葉還沒回話,他又說自己已經向客人解釋過,點那幾道料裡的客人是熟客,反過來問相葉還好不好。

 

相葉搖搖頭說沒事,問過外面有幾桌客人在等,小林早就知道相葉要問什麼,連要出的菜色一起報了出來。相葉沒有考慮太久,他讓小林請他們擔待一下,盡快收拾好廚房。

 

小林剛走沒幾步,相葉又把他叫回來,說休息中的牌子先掛起來也好。

 

 

 

櫻井翔拉開店門時就看見小林在跟客人解釋,轉頭時已擺好謝絕新客的抱歉,看清是他才收斂起營業用的笑,邊解釋著相葉燙傷,邊把門上的牌子翻成休息中。櫻井自然什麼也沒點,小林給他添了杯茶,櫻井心中焦躁,好在他們常坐的位置就在廚房旁邊,他集中精神聽著,直到相葉聲音隱隱傳來,聽起來沒有大礙才終於放鬆下來。

 

他沒去聽相葉跟山田的對話,他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,方才到隔壁壽司店,雖然季節已過,那款秋刀暫時成了絕響,可他吃到新的季節限定。

 

 

 

相葉出好最後幾道菜,頹喪地在後廚的門邊坐下,倒扣裝啤酒的塑料框,紅腫的小腿隱隱發疼,他經驗老到,知道雖然又疼又燒,可最多就這樣,這點程度的燙傷不至於起泡。

 

相葉看著天花板,他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,以為是山田在跟小林交代事情沒多注意,直到櫻井拿著一包冰塊在他面前站定,才意會到剛才說話的人是櫻井翔,他正皺著眉頭盯著他發紅的腿看。

 

相葉看櫻井注視自己小腿的模樣,鼻子一陣酸。

 

櫻井在他面前蹲下,在腿上理好廚房用的厚紙巾,把那包冰塊包進去,輕按上他小腿紅腫的地方。

 

隔著紙巾的冰塊沒有很冰,相葉不由自主地後縮,櫻井的手追過來,冰塊安安穩穩地蓋住那片泛紅的肌膚。

 

「所以說了你需要一份保險。」相葉沒說話,櫻井開口打趣他。

 

相葉沒能愉快地把話接過去,隔了一陣才好不容易開口,聲音滿是壓抑。

 

「為什麼?」

 

櫻井聽聲音就知道不對,他抬眼就見相葉咬著嘴唇,挺起背脊,一臉要哭的模樣。

 

「什麼為什麼?」

 

櫻井輕輕抬起冰塊檢查傷處,可在他想把冰塊按回去時,相葉卻把小腿往旁處挪。

 

「你要我買保險我買就是了……別這樣,我會誤會的。」

 

櫻井沒又再強迫相葉,他站起來,換成了相葉仰頭看他。

 

「誤會什麼?」櫻井問。

 

相葉撇過臉,不願意回答。

 

櫻井嘆了口氣,保險這種連接點本就容易會錯意,昨天以為相葉有興趣才多說,被誤會無可厚非。

 

櫻井知道現在就是把話說明白的時機,他右手還拿著冰塊,他有些緊張,怕自己組織不好語言,另一方面卻想拿冰塊敲上相葉腦袋,問他有哪個保險業務會花整個季節跑一張根本沒簽字的單。

 

「那次沒等到你開店,在旁邊那間迴轉壽司吃到一盤特別好吃的壽司,我問了店家,他們說那盤是偶然買下的上好秋刀,只出幾盤,之後再也沒有了,是個限定壽司。」

 

相葉慢慢轉過臉,櫻井在兩人視線碰上時繼續說。

 

「你身上幾乎沒有圈內的氣息,我試探過幾句,可在那些地方吃過飯不代表什麼,你工作忙,我們城市也不一樣,想來想去,除了吃飯,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追你。」

 

相葉張著嘴,櫻井倒是被他這樣子逗笑,他放下那包冰塊,捉起相葉垂落身旁的雙手。

 

「你昨天說,因為如此這般的原因所以找不到對象,我回家想總無法明白……你說你不是任何人的首選,甚至連次要選擇都不是,你還說自己粗心、年紀大、忙碌等等。」

 

久違的指頭仍然粗糙,細摸才知有長年作菜磨出來的繭,相葉的指尖冰著,讓櫻井只想趕緊用手掌把他們暖起來。

 

「你這麼好,怎麼會沒有人要呢?」櫻井搖搖頭,滿臉不可置信,「還記得初次見面時,你溫柔察覺了我的等待,請我喝盛滿菇類的湯,談及自己的受傷笑得開懷。和你吃了幾次飯,我只見過你不好意思自己,沒看過你對別人生氣。就連昨天,你也不帶任何偏見,耐性地聽我向你解釋保險……」

 

櫻井用了點力,把相葉從倒扣的酒瓶箱上拉起來,說不緊張是假的,他計畫裡完全沒這齣。

 

「你不是沒有人要,你只是隱藏料理,要懂點門道、花點時間跟老闆混熟才能點到。」

 

櫻井等相葉站穩,他壓抑自己激動的心跳,說得緩慢且鄭重。

 

「我是何其有幸,窺得了這道隱藏料理,所以我眼下這個提問真的很自私了——」

 

相葉最害怕櫻井直視他眼睛的樣子,滿目柔情與誠懇,櫻井口裡的他,聽起來是那樣值得。

 

相葉聽見櫻井問他,接在他這輩子聽過最肉麻卻也最心動的情話後頭。

 

 

 

「相葉桑,能讓這份隱藏料理,成為我的專屬菜單嗎?」

 

 

 

進壽司店是櫻井翔因為相葉沒開店而妥協的選擇;拿下那盤限定的燒炙秋刀,不過妥協於飢腸轆轆;拉起相葉這人的保險,不過是事業上終於將親友用光,不得不開始的嘗試。

 

所有跟相葉有關的相遇,都是從屈就與妥協開始的,都不是上上之選。

 

若非相葉那次受傷了沒開店,櫻井不會踏足隔壁那名不見經傳的迴轉壽司,也不會碰上那份限定的秋刀。也就不會讓擁有友善性格的相葉,帶著歉意開口請他喝一碗湯,櫻井更不會有機會向他約定再次光臨,他們不會有後續的故事。

 

櫻井也就不可能看見一直在那裡,靜靜等著,已經不爭不搶,自覺沒人要的相葉雅紀。

 

儘管是太多低機率的巧合,才讓這屢屢妥協選擇所成就的愛情顯得命中注定。但世間真有人知道什麼是上上之選嗎?對的選擇,不一定是理性分析後,最好的那個。

 

人總有極限,上上之選的路,凡人難以明白。

 

當兩人互相承認喜歡的瞬間,當兩人不願再讓錯過發生,他們也就在那時被綁在一起了,百分之百的命中注定也好,浮動的低機率巧合也罷,有什麼關係呢。

 

從一貫迴轉壽司落入腹中開始,幸福也好、家庭也罷,說起戀愛,這般樸素就能開始。

 

 

 

「好。」相葉吸吸鼻子,抹掉頰面的眼淚。

 

他接下去的話讓櫻井笑開,傾身吻上他不知多久沒人光顧,卻讓櫻井一瞬間就上癮的唇瓣。

 

 

 

相葉雅紀是這麼說的,他說。

 

「我們戀愛了,相葉雅紀的廚房,自當有份菜單由你櫻井翔決定。」



(完)




一言:


寫得半死,四月初就開的文檔,寫寫停停一個月,終於寫完了。

潤?不潤!要潤明天再潤!睡醒再潤!哼!



對用著特可愛表符、稱呼我為鼓勵桑的可愛人士感到抱歉。

我煲了個全新的湯,不是廚藝少年,而是廚藝青…?年與保險業務的故事。


感覺自己活像詐欺犯,我之後就煲湯、這就去煲湯……睡醒就煲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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